丹鹊桥平

文笔复健中

【佳昱】枯河(十四)

“我等你回来看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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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佳转过身,栅栏门大开,他一眼便看见了靠在房门边的季越。

他心头一个激灵,浑身的肌肉都跟着抽搐了一下。

他盯着门口的那个人影,想快点走到,脚步却像灌了铅,沉得很。然而篱笆院很小,有十来步,便也走到了。

季越面无血色,额头上挂着密密的汗珠,眼神像是看着马佳,却又像没有焦点。

“是不是你?”马佳还是问出了这四个字。

季越张了张嘴,没有回答。

马佳额角的青筋暴起,一把揪住季越的衣领,“是不是你?!你他妈说话!”说罢用力掼了一下,把人从门边甩向院子里,季越被甩得一个趔趄,挪了几步勉强站稳,不敢直视马佳的眼睛,艰难挤出一个音节。

“是……”

马佳一拳挥出去把他打倒在地,接着腿压上去左右开弓扇了他两个巴掌。季越没有挣扎没有反抗,任由马佳打,望着天的眼睛空洞得很。

见到季越的鼻子嘴角都出了血,马佳停了手,一把子力气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事情已然这样了,他再怎么打,都不可能让时间倒流。

“真他妈让人开眼,居然是朝夕相处的兄弟给他下了黑手。你想走想要名额你说就是!好说好商量他一准会让,你干嘛要害他!”

季越的哭腔中带着懊丧,“我不是故意的……那个朱主任来了之后,一聊天才知道他在我爸手底下当过排长,叫我去喝了几回酒。我以为找他帮忙会有希望,他说顶多能给我安排到镇上粮站。后来听他说有推荐上大学的名额,我知道群众推荐比不过小蔡,喝点酒脑子一抽就稀里糊涂说了他有个神秘的箱子……”

马佳再一次揪住他的衣领,“那个箱子里是他妈妈留给他最后的东西了,你一句话,不是要他的前途,是要他的命!”

“对不起,我……我真不知道那箱子里是什么。本来也没注意,后来看你们那么神神秘秘藏来藏去,他爱看书,我以为是什么禁 书……箱子打开那一刻我就傻眼了,我知道那东西有多重要,可再后悔也来不及……”季越的眼泪沿着眼角滴到了地上,洇出两道泥印。

马佳嫌恶地“呸”了一声,再也忍不住骂,“禁 书被查到他就能好过吗?为了能走你就这么不择手段?!你个脏心烂肺的东西!”

“我脏心烂肺?”季越忽然一把推开了马佳,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冷笑一声,“我要真像你说的脏心烂肺,直接把你俩的真实关系公之于众不就行了?”

马佳怒极反笑,“你倒是耳聪目明,所以我俩没挂破鞋游街还得感谢你手下留情?”

“马佳,你有时候真是自作聪明,毕征应该也猜到了,估计只有陆建明那没心眼儿的看不出来。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真是一念之差,谁让我家里没人帮,我只能自己想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家里不是没有人能帮,是压根没有人!他害过谁吗?害过你吗?”

“可至少有人真的关心他!我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季越本来看着温和的五官此时皱在一起,随即又自嘲地笑笑,“我知道我说一万次对不起都没有用了。也挺好,原来就总挨我爸训,到了当个坏人,他就更不用待见我了。”

“滚吧。”

马佳闭着眼不愿意再看他,只听见背后沉重的脚步声和栅栏门被关上的吱呀声。


日光晃晃照着,刺得人晕眩。马佳忽然间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连手指都不知道是该攥紧还是该松开。

怎么会这样呢?

告密的人他打了也骂了,那么之后他又该恨谁怨谁呢?季越有句话说得没错,是自己关心则乱自作聪明,反倒惹人耳目。终究是自己没保护好爱的人。

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何顺送蔡程昱回来的时候天已擦黑,马佳把他从骡车上扶下来,见他手脚发软,脸色苍白如纸,头发都汗湿了贴在额头上。马佳问何顺他们都做什么了,蔡程昱只轻声说,“别问了哥,我没事。”

“唉,真是造孽。”马佳扶着蔡程昱进门的时候只听见身后一声长叹。


扶着蔡程昱进了屋,马佳刚想说你先歇会儿,就觉得肩上一沉——蔡程昱晕在了他的怀里。

马佳赶忙抱他在炕上安置好,又连忙把村里的赤脚医生叫过来。医生看了只说人太乏,多休息就好。

是了,太乏,太疲倦,这一整天的精神折磨,对自己犹如此,对置身其中的蔡程昱更甚。马佳只好帮他擦擦脸,然后也躺下来,胳膊揽过去。除了这样守着,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入夜,蔡程昱发了烧,脑门一摸直烫手,热汗一阵接一阵出个不停,背心很快湿透。马佳帮他擦身换衣服,发现褥子也是湿的,便抱他挪到自己的褥子上,再出湿了便换晾干的那条。又见他的嘴唇干得起了皮,便等不到他醒,捏着下巴把水给他灌进去。额头上的毛巾凉了又热,水换了一盆又一盆,直到清晨,烧才退下去。

蔡程昱看着文弱,其实倒不常生病,冬天偶尔着了凉,打两天喷嚏咳两声也就好了,烧成这样是两年多来第一次。他在照顾蔡程昱的时候,终于能够体会,当时自己高烧和冻僵不省人事的时候,蔡程昱是怎样惶恐怎样心焦,又是怎样在忙碌中,乞盼那怕最微弱的一个回应。

只是还并没有容他喘口气,到中午,蔡程昱的脑门又热起来,医生开了药让掰碎了灌下去,却马上又被蔡程昱在迷蒙间吐出来。如此,医生也没了办法,到镇卫生院去又怕路上再扑了风,只好说让多喝些淡盐水别脱水了。

又一个晚上,蔡程昱的热度没有前一个晚上高,汗也出得少了一些。马佳歪在炕沿,困倦地眯着了,迷迷糊糊听到蔡程昱急促的呼吸声,接着是几声呓语。

“水……水……”

“要喝水啊?哥给你倒啊。”马佳连忙坐起来,刚要下炕,就听见微弱的一声:

“救……火……”

马佳的心被这两个字狠狠扎了一下,四肢都僵在原地。他救不了扑不灭的火,如今成了蔡程昱新的梦魇。

“妈妈……妈妈……”

“程昱,程昱,醒醒,哥在这儿……”

“哥……”蔡程昱终于从梦中醒转,一睁眼,见到炕桌上燃着的油灯,却像被那小小的火焰烫到一般,立即尖叫一声,遮住眼扭向另一边。

马佳大惊,问题可能比发烧更加严重。他赶忙过去搂住蔡程昱,抚摸着他的背,试探着问他,“不是火,只是灯。程昱别怕。”

“不要。”

“不要灯是吗?那我熄了它。”

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马佳感觉怀里的人又往自己的颈窝贴了贴。

“疼。”

“哪里疼,他们打过你?”马佳又慌起来,想点灯却又不敢。

“这里,疼。”蔡程昱把马佳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上,又把着他的手敲了几下,“好疼啊,哥。”

他终于在这样的黑暗里,在马佳的怀抱里哭出了声。

马佳仿佛看到他这两年好不容易拼凑完整的一颗心再次碎得四分五裂。

火他救不了,再次破碎的心,这次他又要怎样一分一毫去修补?现在他能做的,好像只有陪着他一起流泪。

蔡程昱哭累了,在他的怀里再次睡去。马佳抱着他,觉得像抱着一片被烈火炙烤失去水分的的叶子。


蔡程昱退了烧,人也清醒,可是状态让马佳几乎都不敢认。那天的场景给他的刺激太大,他突然怕火,怕刺眼的日光,怕见人,怕响声。饭吃得很少,夜里常常惊醒,醒了便再也睡不着。曾经水润明亮的眼睛失了神采,脸颊也瘦得凹陷下去。

马佳忽然明白,他心里以前的伤只是结了痂,从未复原如初。如今新伤顺带着旧伤撕裂,血和脓便一下子不可收拾。

丁坡从别的村找了相熟的老中医给抓了药,却收效甚微。老中医告诉马佳急不得,药只能安神理气,心病还要心药医。

于是马佳向队里请了长假。他已经没功夫再考虑来年的吃饭问题,只能火烧眉毛,且顾眼下。上一次蔡程昱的伤口能够愈合,这一次也一定可以。

是爱人,也是大夫。他怕火,做饭时马佳便让他在里屋休息,在屋外边忙活边唱歌给他听,夏日天长,不点灯也行,马佳不做家事的时候便陪他看书,念诗,给他讲笑话唱歌逗他开心,或者哼着圆舞曲搂着他跳舞。怕刺眼的光,就日落后带他在院子里散步,看看菜,看看草,看看花。见何天亮和黄晓光两个小鬼头来看望他那次他并没有躲,知道他不怕小孩子,于是就叫他们两个傍晚时来院门口玩,让蔡程昱能够看一会儿或是跟着玩一会儿。夜里俩人看够了星星,就拥着他早睡。梦中他惊醒手脚冰凉,马佳便给他很多很多的吻安慰,摩挲着他的手心给他温暖。

歌声,舞蹈,绿色的叶子,斑斓的花,孩子的笑脸,星星,月亮,怀抱,吻,爱抚,这些不刺眼不刺耳温温柔柔的事物,一针一针缝合起蔡程昱的心。


又一个夜晚,圆月朗照,屋里一片银白的光。月光总是很美,再亮也不刺眼。蔡程昱睡不着,便缠着马佳给他背首诗或者讲个故事。

马佳想起了下放之前从朋友那里抄来的诗,毕征也提过,就是那首《相信未来》。于是他柔声背给他听:


当蜘蛛网无情地查封了我的炉台

当灰烬的余烟叹息着贫困的悲哀

我依然固执地铺平失望的灰烬

用美丽的雪花写下:相信未来


当我的紫葡萄化为深秋的露水

当我的鲜花依偎在别人的情怀

我依然固执地用凝霜的枯藤

在凄凉的大地上写下:相信未来


我要用手指那涌向天边的排浪

我要用手掌那托住太阳的大海

摇曳着曙光那枝温暖漂亮的笔杆

用孩子的笔体写下:相信未来


我之所以坚定地相信未来

是我相信未来人们的眼睛

她有拨开历史风尘的睫毛

她有看透岁月篇章的瞳孔


不管人们对于我们腐烂的皮肉

那些迷途的惆怅、失败的苦痛

是寄予感动的热泪、深切的同情

还是给以轻蔑的微笑、辛辣的嘲讽


我坚信人们对于我们的脊骨

那无数次的探索、迷途、失败和成功

一定会给予热情、客观、公正的评定

是的,我焦急地等待着他们的评定


朋友,坚定地相信未来吧

相信不屈不挠的努力

相信战胜死亡的年轻

相信未来,热爱生命


马佳背到最后,声音不知不觉激昂起来。蔡程昱蹭着他的颈窝,叹了口气,“相信未来?咱们能有什么样的未来啊。”

马佳忽然想起他们俩在县招待所第一次挤一张床时做的那个美梦,也是自己无数次憧憬过的,于是回答他,“未来,我们应该会有一个家。”

“家,我们会有家吗?”

“会有的,一定会有。”

“那会是什么样子的?”

马佳一下一下轻拍他的背,声音缓下来。“会有大大的玻璃窗,阳光照进来,一屋子都很暖和。啊当然你要是嫌阳光刺眼,也可以拉上漂亮的窗帘。有很多花花草草,香气飘满整个屋子。有一个大书架,上面摆满了咱们爱看的书。有个唱片机,想听什么音乐都有。有架钢琴,咱们可以一个人弹琴,一个人唱歌。”

“那真好。”蔡程昱像是能看到马佳描述的那个家,声调难得地雀跃起来,“那以后我们会做什么呀?”

“我当一个音乐老师,你当个歌唱演员好不好?”

“不,你当歌唱演员,我当音乐老师。”

马佳失笑,好像他们真有这两份职业安排要争执推让,“那好啊。平时呢,咱们各自忙工作,老师更忙一些,那做饭做家务就归我。到休息日,咱们就睡懒觉,然后带上好吃的一起去公园玩,一起野餐,再看一场电影,最好是浪漫的爱情电影。到了晚上找个最好的馆子大吃一顿,回来我们就唱唱歌,跳跳舞。你累了咱们就睡觉,咱们有一张很大很软的床,我会搂着你,抱着你,疼你……”

蔡程昱在马佳的声音里沉沉入眠。


夏天渐渐走到尾声,蔡程昱眼见着一天天好了起来。夜梦惊醒的时候少了,饭也吃得多一些,眼睛恢复了一些神采,愿意在傍晚阳光不强行人不多的时候出院子走走,油灯不离近了也不怕了,也有了气力去唱歌,甚至有了兴趣跟着马佳去学之前没空学也不敢当着别人学的外文发音,好学唱外文歌。马佳欣慰至极,时间和爱,总会让他的伤痛再次愈合,那个健康明亮的爱人总会回来。

蔡程昱让马佳给他写了一份《多么快乐的一天》的词谱,马佳循着记忆写了个大差不差,开始一句句教他。当那一个个高音从蔡程昱嘴里唱出来时,小小的陋室也瞬间被点亮,让人仿佛置身于华丽恢宏的剧院。他一身旧衣服,却像舞台上最骄傲高贵的王子,走到哪儿都罩着追光。马佳这才知道,什么叫人歌合一。这首歌,就该由他唱,他那年轻的,明亮又清澈的声音,就像这又看见希望的日子,仿佛歌里唱的快乐,也近在咫尺,唾手可得。


九月,连绵的秋雨中,报纸上连篇的爆炸性消息,又搅得人心神不宁。那些曾经深信不疑的,将信将疑的,一并坍塌了个彻底。废墟之下,又不禁让人问,还有什么是值得相信的呢?是理想?还是未来?

马佳在这动荡的余波中收到了家里的来信。信的内容让他越看越激动,连手都在发着抖。

“什么好消息,看你高兴的”,蔡程昱凑过来问他,随即又像猜到了什么,“你也要走了,是吧?”

蔡程昱是笑着问他的,可是他攥着衣襟的手将他的忐忑出卖了。

马佳揽着他安慰道,“回去哪有那么容易,是家里来信说,老师落实了政策,允许她从西北回来养病。家里人代我去看望了,老师因为胃出血人瘦得厉害,精神倒还好,还说挺想我。”

“你想回去看看老师,对吧?”

马佳知道蔡程昱眼下身体还没有完全好,却也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他,犹豫着说,“对。但是……”

“你去吧,别担心我,我好多了。”

马佳这时眼睛一亮,“有办法了,我带你一起回去不就行了。我们提前把过年的探亲假休了。”

蔡程昱却摇摇头,“且不说队上能不能批准两个都走,你去了肯定很多事情,不能到哪儿都带着我呀,而且,我这个样子,不想麻烦你家里人。”

“那我跟你住旅社。”

“那更不行。为我看病吃药,你都没钱了,再说,你住外面,更没办法对家里交代。”

马佳拉住蔡程昱的手,有点急切,“其实,这次去,除了看老师,我还想让老师看看你,你这样有天赋的好学生她一定喜欢。我想让她看看有没有什么故旧能托,明年,无论求谁,我也得想办法让你上学,让你离开这儿。”季越人混蛋了点,话说的却没错,谁知道往后政策有什么变化呢,能抓住的还是要尽早抓住。

“不!哥,我即便要见你家里人,你的老师,也要等我完全好了,能健康精神地站在他们面前。我不想让你的亲人看到我病怏怏的样子。”蔡程昱说完转过身去。

马佳明白蔡程昱自尊心强,又转念一想,回去一路折腾,车上人也多,北京车站人更多,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受得了嘈杂吵闹,半路犯病可糟了,便不再坚持。


马佳开好了介绍信,又扛了半袋粮食给了何顺,托他媳妇多做一个人的饭给蔡程昱送,又嘱咐何天亮,多跟黄晓光去找蔡程昱玩,或者缠他讲讲故事教教认字,别让他太孤单。

安排妥当,第二天便走,蔡程昱又让马佳把那首《相信未来》写一份给自己,说是一个人的时候,要背会这首诗。马佳巴不得他有点事做不至于一个人无聊,便欣然答应。

写完最后一个字,马佳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突然手一抖,一滴墨水滴在了纸头那个“信”字的上边。

“哎呀,我重新给你写一份。”

“不用”,蔡程昱拿过来扫了一眼,并不在意那个墨点,眼睛笑得亮亮的,“这份就行。”


临别的夜里,马佳怀里的蔡程昱抚着他的眉峰,眸光闪闪,潋滟生波。这样的波浪柔柔地打着马佳的心尖,痒痒的,他便也伸手去描小爱人的轮廓,“在想什么?”

“想你。”

“人就在你面前,还想啊,那我要吃马佳那个家伙的醋了。”

蔡程昱笑了一下,贴进他的颈窝。

马佳轻轻哼道,“‘一碗碗谷子儿两碗碗米,面对面哪睡觉还想你’,以前还嫌陕北民歌酸,现在总算体会到是什么感觉。”

蔡程昱这时候嘴唇带着潮 热缠上来,沿着他的喉结往下亲。

“你还没好利索,我们等等啊。”顾念蔡程昱虚弱的身体,马佳忍住涌动的情 热,轻声安抚。

蔡程昱的眼神炙热中带着迷乱,“哥,我心里突然好空,你填满它吧。”

马佳无法拒绝这样的眼神,太久没亲 热,他也想得紧。

马佳热 烫的身体裹住他,俩人痴 缠良久,热情一次不够挥洒,还要再来一次。等到蔡程昱喘够了气白着一张脸又要第三次的时候,马佳没法再由着他了。

“傻瓜,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今天初五,大概一周,顶多十天,我就回来了,到时候咱们一起过中秋,一起看月亮。”

蔡程昱喘着气,声音出来却是坚定的,“老师回来了,大概是政策有松动,说不准很快就放你回去。有机会一定要抓住,不用顾念我,咱们俩,能走一个是一个。”

“说什么呢,我绝不会抛下你。要走也是一起走。”马紧紧拥住他。


连日阴雨,道路泥泞,赶不得车,马佳只得甩开脚走到镇上去。蔡程昱送他到桥上,抱着他的腰久久不愿撒手。马佳见四下无人,一个吻落在他的耳垂,“乖,等着我,我一定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不让你久等。”

蔡程昱松开他,扬起嘴角给他一个久违的灿烂笑脸。

“嗯,哥,我等你回来看月亮。”

马佳走出好远,拐弯向北,回头望,那个小小的身影,还在桥上伫立。



————————tbc

还有两章结束。

520,本来想明天发,后来看看这章倒还好,发吧🤣


期待评论区聊天反馈,期待红心蓝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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